国庆节期间,我抽时间去了趟飞雁滩,看望在那里垦荒种地的大哥。
大哥今年五十多岁,由于常年从事农业体力劳动和风吹日晒的缘故,看起来倒比实际岁数大不少。见我到来,哥嫂都非常高兴。热热闹闹地啦了一会家常后,好下象棋的大哥非让我跟他下几盘象棋,说再不下,棋子都要长毛了。飞雁滩这地方,本来人就少,会下象棋的更少,就是有会下的,平日里累个半死,好不容易逮着个刮风下雨的天气,还不如躺在炕上歇歇,谁也没闲工夫下象棋。我不好扫哥哥的兴,只好将哥哥的棋子摆上。但仅半个多小时的时间,哥哥已经连输了三盘。末了,他将棋子一推说不下了,老是输有啥意思。在一旁给我们俩倒茶水的嫂子笑了起来,说真是个臭棋篓子,连小弟都下不过。大哥也笑了,说小弟的棋还是我教的呢,有道是有状元徒弟,没有状元老师。我赶紧说是,真是。大哥的自尊心得到了满足,说下象棋没多大意思,还不如我带你去逮野鸡。
啥?野鸡?我有点不相信地问道。大哥说就是野鸡,真野鸡,会飞,尾巴老长,羽毛五颜六色,很漂亮。见我那副吃惊的样子,大哥拽了我一把,走,我带你拾去就行。昨天我下了好几个夹子,肯定逮住了好几只。于是,我兴冲冲地跟着大哥来到了飞雁滩的旷野里。
十月的飞雁滩,到处都是一派丰收的景象。成片的大豆已经苍叶,鼓胀的豆荚摇响了丰收的金铃。未开垦的荒野里,一丛丛的芦笛摇曳着银白色的旗帜,紫红色的罗布麻花和黄色的曲曲菜花在秋风里竞相开放,深紫色的荆条树上,爬满了小野豆和老鸹瓢,一簇簇的豆荚和一个个小枕头似的老鸹瓢挂满了荆条树的枝桠。顺着草丛中的一条蜿蜒小路,我跟着大哥快步向一片茂盛的荆条林走去。期间,叭叭声、噗噗声不绝于耳。我知道,这一定是成熟的野豆荚和老鸹瓢在外力的作用下爆裂的声音。回头一望,果然,一顶顶白色的降落伞正欢快地飘荡在秋风里,且随风起舞、上下翻飞。
“快看,那边的夹子逮住了一只。”顺着大哥手指的方向,我发现在一棵粗壮的荆条树下,一只浑身呈豆沙色野鸡躺倒在一个脸盆大小的土窝旁边,土窝里是一堆柔软的干草。
“这是个母野鸡。”大哥边说边将野鸡从铁夹子上取了下来,将野鸡递给我后,顺手将铁夹子挂在了腰上。“野鸡这东西很精,平时只吃虫子、蚂蚱等活物,有时饿急了也吃草籽和粮食。”
“你怎么知道野鸡会来这里?”我好奇地问道。
“人有房,鸡有窝。这个土窝就是野鸡的家。孵蛋时在这里抱窝,平时在这里歇息。”大哥用手指了指这片一眼望不到边的荆条林说,“这几年,这里的野鸡很多,有时,一次能碰到一大群。它会飞,撵又撵不上,又没有毛枪,只好用夹子逮。”
“咋会突然有这么多的野鸡?”我禁不住问道。
“听说前几年一个养野鸡的鸡棚坏了,所养的野鸡都飞了。这东西跟家养的鸡一样,繁殖很快,可不就一下子多了起来。”
跟着大哥在荆条林里转了不长时间,我们又收获了两只野鸡,一公一母,公野鸡的羽毛花花绿绿,果然十分漂亮,每只都有两、三斤重。提着野鸡,一股收获的喜悦顿时在心底弥漫开来。
从荆条林里转出来后,大哥对我说:“走,跟我到豆子地头上下兔子套去。飞雁滩草嫩菜肥,又加上野兔吃了一秋的豆荚,此时正是最肥的时候,而且土腥子味也小了。”
“你啥时学会下兔子套了?”我笑着问大哥。
“咋,不相信?虽说下棋现在赢不了你了,但下兔子套你还真没见过。”大哥说着从兜中掏出了一小捆铁丝和一把老虎钳子,
不无炫耀般地向我娓娓讲起了一段猎兔经。
大哥说套野兔可绝对是个技术活。铁丝要用0.7毫米左右的,并且软硬要适中。野兔力气大,细铁丝不禁折腾,几下就被野兔挣断;粗铁丝又不好使,越粗越不滑扣。大哥说着用铁丝挽了一个扣,说这是活扣,一但兔子进入扣中,越挣扎扣就收得越紧。铁丝的另一端要系在荆条树上,目的是起固定作用。人走人路,兔行兔道,野兔这东西基本上是沿着一条固定的道来回的,并且时间基本上不变。比方说今天下午四点在这里看到了一只野兔,那么明天下午的四点,这只野兔肯定也会出现在这个地方。兔子来来回回地走一条道,时间长了,就会形成一条比较明显的兔子道,内行人一眼就可以看出来。野兔前腿短、后腿长,下扣的时候铁丝扣离地面的高度要在15公分左右,也就是一拳加上两、三指的高度。兔子来到地头上后一般会左右观察,直到确认安全后才会到地里去吃豆子,因此地头上是下兔子套的最好位置。大哥说着,麻利地将兔子套下在了一条兔子道上。我低头仔细一看,果真象大哥所说的那样,一条细碎的兔子道蜿蜒于杂草从中,兔子道上,所有的野草似乎都有被咬断过的痕迹。大哥说,这就是兔子的精明之处,道上越干净,越没有障碍,奔跑起来就更容易。兔子在道上逃生的时间越短,被天敌逮着的机会就越小。你可别小看这几秒钟的时间,往往就是这几秒钟就决定了一个兔子的生死。大哥一路走一路下套子,偌大一块豆子地,大哥围着地头足足下了十几个兔子套。末了,大哥拽了一把仍在出神的我说咱俩回去再接着下棋,明天早上天一亮就可以来捡兔子了。
我掏出手机看了看时间说现在已经是下午四点半了,明天我值班,等下次有时间了,我再来看你,到时好好地跟你学一学下兔子套。
离开豆子地返回大哥家的路上,大哥突然叫着我的乳名说:“快看,老鹰逮兔子了。”顺着大哥手指的方向,我抬眼向天空中望去。但见蔚蓝色的天空中一个小黑点正由远而近急速地朝着我们站立的方向飞来。还没等我看清楚是怎么一回事,那黑点已一个快速地俯冲,直朝着不远处的草丛扎去。眨眼的工夫,草丛中腾起一只浑身呈豆沙色布满黑色小点的苍鹰,一对硕大的翅膀有力地上下扇动着,钩子一样的爪子上分明抓着一只还在挣扎的野兔。那老鹰扶摇直上,瞬间便又在天空中消失成一个黑点。
此情此景,直把我看得目瞪口呆。大哥却不以为然地说,这不算啥,这只兔子充其量就是一只一年的小兔子,若是飞雁滩的红毛老兔子,老鹰捉起来就没这么顺当了。
告别哥嫂,我驾车驶上了回家的路途。此时,笼罩在夕阳里的飞雁滩犹如一副精美的油画呈现在我的视野里,五彩斑斓,浑然天成。远处的大海,近处的荒原以及矗立在荒原上不知疲倦的棵棵采油树都沉浸在一种静谧的氛围之中,显得是那样的安静、自然而又大气磅礴,凝神静气地侧耳细听,湿润恬淡的空气中又似乎有一种惊心动魄的力量在声嘶力竭地呐喊。我知道,这是万物生长的声音,这是荒原上百草成熟的声响。这声音混合着浩荡的秋风在这片几近原始状态的空旷的草滩上凝聚、升腾、炸响,直把个辽阔的飞雁滩渲染得蓬蓬勃勃、神秘异常。
哦,物竞天择,适者生存,自然界的生存法则在这古朴的荒原上演绎着优胜劣汰的自然规律。飞雁滩可以捕获、能够捕获的野物的确很多,但没有哪一个野物、没有哪一粒籽实是守株待兔的方式所能够取得的。正如大哥所说,飞雁滩草嫩菜肥,极易野鸡、野兔生长,但任其泛滥,势必成灾。用一些恰当的方法捕捉,既不会造成野鸡、野兔的灭绝,又能保护垦荒人的利益,何乐而不为啊。
秋捕,捕获的是野物,蕴涵的却永远都是取得成功、获得胜利必不可少的勤劳和智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