普通的百姓,人到中年,并无丰厚家身,亦缺惊人气宇。他们只是移民大军中济济无名的一人。他们唯一聊以自慰的是面对生活的自如,但,这些在来到加拿大之后一样是丢失殆尽。他们原本不期望什么,只是一份平淡至极的日子。然而,命运却如此不顾一切,带来忘年痴恋。
人物:Daniel,男,45岁。来加拿大三年。女友Mary,21岁
面对专门从国内来看我这个准女婿的Mary的父母,和我一般年纪。但,面容上甚至比我还年轻,因为他们在中国南方的一个城市富甲一方,无论气质还是派头都是掩藏不住的。而我,只是一个离异的男子,新移民,没有丰厚家底,仍旧需要月月攒钱付首期买房子。
“我们可以给你们买房子,一次付清,不想女儿受苦。还有,如果你愿意,我们可以在加拿大开分公司,由你全权打理。但,你必须到大学修读商科。”
他们似乎接受了我,但我隐隐看到他们眼中难以抑制的无奈喟叹。他们如此娇宠Mary,一点不愿意违背她的意思。我已经不是少年意气的年纪,不愿意亦不能够为一些自尊而离她而去。她,已经为我付出了那么多。而我所能给她的,也仅仅是她头脑中那些惊世骇俗的恋情。我并不想接受馈赠,但她已经怀孕,我怎么忍心让她和我挤在那阴暗的地下室里。
她,如此可人的女孩子,怎么爱上我的?
三年之前,我只身来到加拿大。婚姻状况是离异。我已经离婚5年了,有一个15的女儿,和前妻一起生活。在中国,我绝对是一个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人,在一家国营大厂工作近25年,厮混度日。像我这样的,来到加拿大倒真是没有什么落差的。移民了,做体力活,和国内一样,老来福利好些。
登陆之后,我住在多伦多大学附近的唐人街。那里的房租比较的便宜,生活也比较便利。即便不会说英语,在唐人街什么商铺都有。在工作之余,我倒也时常在多大里面走走,看着来来往往青春飞扬的面孔,心生羡慕。这才是真正的享受生活啊,而我只不过是在混吃等死。
“你,是新来的中国教授?”我看到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好奇地望着我。一个很奇怪的问题。
“教授就是这样不修边幅的邋遢样子吗?”我做了一个怪相,她被逗笑了。缘分开始了。 那是在秋天,她还穿着深红色格子裙,一头卷发。怀里抱着书本。她是学生,家里出着巨额的学费。我们根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却在命运的安排下走在一起。她很喜欢和我聊天,绝对不是我说的话题有什么有趣深刻的地方,而是因为她对什么事任何人都觉得可爱有趣。又或许,是因为我们的世界差的太远,她对我太陌生,继而太好奇,她好奇我住在一个怎么样小的房子里。
“像老鼠洞一样小吗?”她会很认真地这样问。她也好奇我工作的工厂是什么样子的。“流水线上的瓶子不会摔倒吗?它们站的那么近!”她也会很严肃地思考这个问题。她,仅仅比我的女儿大5岁。我常常把她当作女儿,一个很可爱很美丽的女儿,是上帝赐给我这个形同垂死的人的。
当82娶28的消息报道出来之后,她很兴奋地同我讨论。她说这才是真正的爱情,因为不是出于性,而是发乎爱,是彼此真正的欣赏和仰慕。不是为了钱,也不是为了利。我说如果全天下年轻的女孩子都像你这么想,那天下的老头子都要开心死了。
“可是我就是这么想的,我可能会爱上比我大许多的人。如果,这个人是你,你这个老头子会不会真的开心呢?”“像爱父亲一样爱我,当然!”她安静地看着我,并没有发笑,也没有再说什么。然而,她毕竟不是我的女儿,因为当她褪去少女装扮,换上性感衣衫,我的心还是怦然跳动了,那决不会是一个父亲骄傲却忐忑的关怀。
她20岁的生日,邀请我参加她的生日庆祝。我推却了。“都是你的同学,年轻人,才玩的到一起。我这个中年人,怕是经不起你们的狂欢派对了。我送你礼物,是我在工厂用下脚料给你做的一个工艺品。”
“不,你要来,不过,为了怕你尴尬,你可以晚些时候来。那个时候人不会多的。”我去了她在校外租住的Condo,很宽敞很现代很雅致。并不是人少,而是没有人,除了她。当我见到她,我的心如鹿撞。她穿着湖蓝色的坠地长裙,斜露着一侧的肩头,肩头上有一个梅花纹身,野性至极。头发也拉直了,黑色瀑布般的直泻下来,柔顺地覆盖在圆润的脸庞上。在那房子柔和的灯光下,浑身散发着圣洁的光芒。
“你动心了,你不是把我当女儿的。”
“不,不,我只是觉得你漂亮。我有给你礼物,不过这礼物很是寒酸。我,我,放下,回去了。”
她从背后环抱住我,我的衣服已经洗的发白,我并不是一个英俊潇洒的中年男人,我并不可爱也没有气质,更没有钱没有地位。她,怎么会爱我?或许只是她顽皮的性格在开玩笑。
“我的父亲告诉我,如果我爱上什么人,只有到20岁的时候才可以对自己的感情负责。我今天已经20岁了,而我也已经找到自己爱的人。今天的生日会,来的不仅仅是我的同学,还有许多父亲生意上朋友的儿子。他们知道我这个20年之约,他们都在等待我或许会在这一个晚上留他们其中的一个在这里。我没有,因为我不爱他们其中的任何一人。我爱的是你。”她在我背后絮絮地说。
“我,并没有任何值得可爱。”
“我爱,我觉得你善良敦厚,淡泊恬静,不事名利,安分守己,许多,都是我喜爱的。还有,你难道不是也是欣赏我的吗?你看见我的时候,不是心动了吗?”
“任何人见到你都会,哪怕是一个傻子。这并不能说明什么的。Mary,电视剧看多了。”
我最终没有再回头,拉开门离去,连礼物都忘记留下。三天之后,她打电话来问我要礼物,她说拿了这礼物之后,就再也不会找我了。我答应了。在一个冬日的周末,我在家里等她。我那间小屋里的一切,我没有刻意地收拾,我要她见到这真是的凌乱的生活,和她那美丽Condo里的一切完全不同。
她似乎视而不见,她披着一件很大的黑色披肩,几乎罩住了她整个身体。我把那小小的工艺品递给她,叫她离开。她松开手,披肩滑落,无物遮身。我软弱了,离婚之后,再没有亲近的女子,更何况这么美丽的爱我的女子。
她是爱我的,在我那邋遢的小屋中完成她的成人礼,她毫无委屈怨言。她没有一丝有钱人家的小姐脾气,她温柔安静,吃苦耐劳,把我的小屋收拾的干净整洁,还经常来给我做菜煮汤。她甚至不愿意住在她那间豪华的公寓里,可以游泳可以桑那可以健身。她要和我住在我这小小地下室里,就是要和我在一起。
在我上夜班的时候,她下课回来,就做好明日的饭菜,在那不够很明亮的灯光下温书学习。我怕我自己只是一时软弱一时冲动,不想耽误她,诚恳地同她谈。
“我是不是一个美丽而又温柔的好女孩呢?”“是”“那你觉得我这样的女孩可不可爱呢?”“可爱。可是,我们无论经济还是年纪都差太远。”“如果你不爱我,我马上走,如果你爱我,只是碍于各种无谓的门第年纪,打死我也不走。”她瞪圆眼睛看我,我不断追问自己,爱她,是的,可是我能够给她什么样的生活呢?一个如此普通日子拮据的生活?我还在矛盾着,她怀孕的消息将我的心坚定下来。我如若再犹疑不定,就辜负她了。
“你都不知道,你自己多有魅力多帅,令我着迷。”每逢她这样说得时候,我总是不好意思地笑。或许,真的如同一首歌里唱的。“是鬼迷了心窍也好,是前世的缘分也好。”沉浸在幸福里总是好的。她并不愿意让我像她父母安排的那样去读商科做生意,她说我们要独立地生活,她说她毕业之后工作,我们足够买房子,做生意太累太紧张,哪有时间享受生活。她就是这样的,对生活充满理想。
我们举行了简单的婚礼,知道我的朋友都说我艳福不浅,甚至还有怪异的目光,讥笑我老牛吃嫩草。
可是,难道不是任何一份真挚的感情都应该被祝福的吗?别的,都不用讨论,只要相爱。
人物:Lily,女,48岁。来加拿大四年。男友Paul,27岁
“我的年纪总够做你的母亲了。真是变态。你怎么会爱我,像爱一个异性一样爱我?”我咆哮一般地质问他。他并没有回避我的眼光,只是问我,“这是你自己内心的问话,还是你代你周围的人问的。你是否视我的感情为变态?如果是,我并不想说服你。”我颓然坐下,怎么会?怎么会陷入与他的感情?
我们仅仅相识2年。
四年之前,我和我老公还有儿子,一起移民加拿大。谁会想到,仅仅在加拿大两年,我们会在这里离婚。没有无因的果。我们的感情在国内已经腐坏,没有爱慕只有嫌恶。当他找到可以重燃激情的人儿,怎么还有可能守在我的身边,我理解。
儿子上大学之后,也不和我在一起住了,日子很是无聊。除了上班,没有什么事情可做。一些朋友见我这样,大大小小的聚会都叫上我。我和Paul就是在其中的聚会认识的。他当时有一个适龄的女友,都是新移民。像他这么小年纪移民过来的人不多见,我们都很照顾他,愿意提供更多的帮助给他。他很健谈,很有礼貌。因为他在国内的专业和我相近,我们聊的比较多。
渐渐地,他倒经常打电话给我问我一些工作上的建议,周末的时候和女友一起来我家喝茶。渐渐地,只有他一个人来了。“嗯,那个女孩子呢?怎么不见她一起。”“我们分手了。”“怎么会?我看她是很不错的女孩子,和你很相配。知道吗?在加拿大找对象可不是容易的事情。”见他不言语,也没追问。
“Lily,你一个人住?”“是。”“你现在有几个房客,还有闲置的房间吗?”“有两个,还有和主卧相邻的一个小间。”“可不可以租给我,我想换一个住处。”我猜想他可能是和女友分手,想离开原先的住所,以免触景生情。虽然,我本没有打算租主卧旁边的房间。
他搬来之后,我们有许多的时间交谈。那个时候,儿子也经常和我闹别扭,我一个人的日子显得很无趣无聊。他倒是总能逗我开心的,但我从来没有往那方面想。一年前的情人节,他给我送了一张情人卡,上面画满了红心和肉麻的情话。“哦,谢谢啊,要是20年前,你给我写这些,我一定嫁给你。”“是吗?那,我现在写给你,也不会太迟,你会嫁给我吗?”“哎呀,玩笑开大了啊。又不是演电影。”“Lily,我真的,这些话不是玩笑,我爱你,我想和你一起生活。”他话未说完,就走过来紧紧抱住我,要亲我。
吓坏了,没想到他如此霸道。我跑回房间,他追进来。我以为他要使强。但他没有,他只是说:“Lily,你在我眼中,有着任何人都没有的风韵。和年纪和皱纹都没有关系。你让我觉得温暖安全,想要结婚,开始家庭生活。”话说完,他回到隔壁的房间。
我一个人愣住了。事过经年,我47岁,还有什么?还剩下什么?突然想起,有一次生病在家他悉心照顾,我在他的肩头平静地睡着,极度的香甜。突然想起,下班总是想奔回家,做好吃的,看他吃的不亦乐乎的样子,然后看着他围着围裙刷锅洗碗哼着歌曲……我被这样的场景打动过。比起老夫少妻,老妻少夫更是滑稽可笑吧?
“什么也不要听,只听你自己的想法,好吗?你自己习惯了,别人渐渐都会习惯。”他说。
我爱的,我被他感染。然而,始终无法面对他俊朗面容我松弛肌肤。我们或许,只能精神恋爱。
他,一直在等待我的接受。他说精神恋爱,也好。只要,我能够开始爱,开始爱。我已经开始那小小的一步,小心翼翼,心灵却迫不及待呼之欲出,要奔向他。
移民初始,谁会料到爱神这异样的青睐。然而,谁又能说这不是移民生活长途中罕有的璀璨,那样骤然地开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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